平砂玉尺辨偽

國朝 蔣平階大鴻著

辨偽總論

地理多偽書,平尺者,偽之尤者也,或曰是書也,以目視之儼然經也,子獨辨其偽何居曰,惟世皆以為經也,餘用是不能無辨,今之術家守之為金科玉律,如蕭何之定漢法,苟出乎此,不得為地理之正道,術士非此不克行,主家非此不敢信,父以教其子,師以傳其弟,果能識此,即可以自號於人曰堪輿家,延之上座,操人身家禍福之柄而不讓,拜人酒食金帛之賜而無漸,是以當世江湖之客,寶此書為衣食之利器,譬農之來耜,工之斧斤,其於謀生之策,可操劵而得也,有朝開卷而成誦暮,挾南車以行術者矣,豈知其足以禍世,如是之酷哉,知其禍世而不辨,餘其無人心者哉,或曰是書之來也遠矣,千又安知其為偽也,乃從而辨之曰,我亦辨之以理而已矣,或曰亦一理也,彼亦一理也,安知子之理是,而彼之理非,與曰餘邀惠於先之賢哲,而授餘以黃石青鳥,楊公幕講之秘要,竊自謂於地理之道,得之真而見之確矣,故於古今以來,所謂地理之書無所不畢覽,凡書之合於秘要者為真,不合秘要者為偽,而此書不合之尤者也,既得先賢之秘要,又嘗近自三吳兩浙,遠之齊魯,豫章八閩之墟,縱觀近代名家墓宅,以及先世帝王聖賢陵墓古跡,考其離合,正其是非,凡理之取驗者為真,無所取驗者為偽,而此書不驗之尤者也,故敢斷其偽也,蓋以黃石青烏楊公幕講斷之,以名家墓宅先世古跡斷之,非餘敢以私見臆斷之也,或曰,然則秉忠之譔,伯溫之註盅,與曰此其所以為偽也,夫地理者裁成天地之道,輔相天地之宜,以經邦定國,禍福斯民者也,三代以上明君哲相,無不知之,世道下衰,其說隱秘而寄之乎山澤之癯,逃名避世之士智者得之,嘗以輔翼興王,扶持景運而其說之至者,不敢顯然以告世也,文成公之事太祖,其最著者矣,及其沒也,盡舉生平所用,天文地理數學之書,進之內府,從無片言隻字存於家,而教其子孫,況肯著書立說,以傳當世耶,故凡世本之稱青田者,皆偽也,均之佐命之英,知青田則知秉忠矣,或曰,何是書之文辭井井乎若有可觀者也,曰其辭近是其理則非,蓋亦世之通人而不知地理者,以意為之而傳會其說,托之乎二公者也,餘特指其謬而一一辨之,將以救天下之溺於其說者。

辨順水行龍

山龍之脈與平洋龍脈,皆因水而驗其脈之動靜,而皆不以水而限其脈之去來。今先言山龍。夫,山剛質也,水柔質也,山之孔竅而水出焉。故兩山之間,必有一水,山窪下之處,即水流行之道。水隨山而行,非山隨水而行也。山之高者,脈所從起;山之卑者,脈所從止。山自高而卑,故水亦從之自高而卑,此一定之理也。往往大溪大澗之旁,小幹龍所憩焉;大江大河之側,大幹龍所休焉。蓋來山之眾支聚乎此,故來水之眾泒亦聚乎此也。然據水之順逆而論脈之行止,但可就其大概而言爾,若必謂水於此界,脈必於此斷;水向左流,脈必不向右行,則不可也。夫龍脈之起伏轉折,千變而不窮。有從小江小湖崩洪而過者矣;有從大江大河,越數百十里不知其蹤跡端倪而過者矣;有收本身元辰小水,逆行收數里而結者矣;有向大幹水逆奔數百里而結者矣。龍之真者,水愈斷而其過脈愈奇,勢愈逆而其骨力愈壯,豈一水之橫流,可遏之使斷,牽之使前乎?今《玉尺》云:順水直沖而逆回結穴,方知體段之真,若逆水直沖而合襟在後,斷是虛花之地。

眾水趨歸東北,而坤申之氣施生;群流來向巽(震)辰,而乾亥之龍毓秀。甲卯成胎,不含酉辛之氣;午丁生意,豈乘坎癸之靈。據此而言,是天下必無逆水之龍也。豈其然哉。

或曰:子所言,山龍也;《玉尺》所言,平壤也。故其言曰:乾源曠野,鋪氈細認交襟;極隴平坡,月角詳看住結。山龍有脈可據,故有逆水之穴,平壤無脈可尋,只就流神之來去,認氣之行止,豈與山之過峽起伏,同年而語乎。子生平專分山水二龍以正告天下,何又執此論也?

解之曰:「平壤固純以流神辨氣,與山之脈峽不同,至以水之來去為氣之行止,則我不取。我以為酉辛水到,則甲卯之脈愈真;癸坎流來,則午丁之靈益顯。坤申生氣,眾水必無東北之趨;乾亥成龍,群流必無巽辰之向。由此而言,《玉尺》不但於山龍特行特結之妙茫然未知,且於平壤雌雄交媾之機大相背謬。至其統論三大幹龍,而以為北幹乃昆侖之丑艮出脈,而龍皆坤申;南幹乃昆侖之巽辰出脈,而龍皆乾亥;中條乃昆侖之寅甲、卯乙出脈,而龍皆庚酉辛。註者遂實其解曰:北幹無離巽艮震穴,中幹無震巽艮穴;建康只有南離、臨安只有坤兌、八閩只有坤申,固哉,《玉尺》之言也。夫,舉天下之大勢,大抵自兌之震、自乾之巽、自坤之艮者,地勢之從高而下然也。至於龍之剝換轉變,豈拘一方。真脈性喜逆行,大地每多朝祖,若執此書順水直沖之說,遇上格大地,反以為不合理氣而棄之,而專取傾瀉奔流,蕩然無氣之地,誤以為真結而葬之,其詒害於人,烏有限量,餘故不得已,而叮嚀反復以辨之也。

辨貴陰賤陽

易曰:立天之道,曰陰與陽,惟此二氣,體無不具,用無不包,是二者不可偏廢,故曰孤陽不生,獨陰不長,是二者未嘗相離。故曰陽根於陰,陰根於陽。捨陽而言陰,非陰也、捨陰而言陽,非陽也。聖人作易,必扶陽抑陰者,何也?曰,道一而已,故曰乾分而為二,而名之曰坤。以兩儀之對待者言,曰陰陽;以一元之渾然者言,惟陽而已。言陽,而陰在其中矣。就人事言,則陽為君子、陰為小人。內君子外小人為泰、內小人外君子為否。由此言之,陽與陰不可分也。苟其分之,則貴陽陰,如聖人之作易。何也,若貴陰賤陽,是背乎聖人作易之旨,而亂天地之正道也。《玉尺》乃以艮巽震兌四卦為陰之旺相而貴之,以乾坤坎離為陽之孤虛而賤之。即以納甲,八干十二支。丙納於艮、辛納於巽。庚納於震而亥卯未從之,丁納於兌而己酉丑從之,十者皆謂之陰而貴。以甲納乾,以乙納坤,以癸納坎而子申辰從之,以壬納離而午寅戌從之,十者皆謂之陽而賤。於是當世之言地理者,不論地之真偽若何,凡見陰龍陰水陰向,則概謂之吉,而見陽龍陽水陽向,則概謂之凶,此乖謬之甚者也。夫,吉凶之理莫著於易,易六十四卦各有其吉,各有其凶,八卦,六十四卦之父母也,豈有四卦純吉、四卦純凶之理。

八干十二支亦然,吾謂論地,只論其是地非地,不當論其屬何卦體,屬何干支。若果龍真穴的,水神環抱,坐向得宜,雖陽亦吉也。若龍非真來,穴非真結,砂飛水背,坐向偏斜,雖陰亦凶也。又拘所謂三吉六秀,而以為出於天星,考之天官家言,紫微垣在中國之壬亥方,而太微垣在丙午方,天市垣在寅艮方。且周天二十八宿分佈十二宮,皆能為福,皆為災。地之二十四干支上應列宿,亦猶是也。何以在此為吉,在彼為凶,此與天星之理全乎不合?至謂乾坤老亢、辰戌為魁罡、丑未為暗金煞,然種種悖理。夫乾坤為諸卦之父母,六子皆其所產,何得為凶。老嫩之辨在於龍,龍之出身嫩也,即乾坤亦嫩也;龍之出身老,即巽辛兌丁亦老也。斗之戴匡為天魁,斗柄所指為天罡,此樞乾四時,斟酌元氣,造化之大柄也。理數家以為天罡所指,眾煞潛形,何吉如之,而反以為凶耶。五行皆天地之經緯,何獨忌四金?庚酉辛,金之最堅剛者也,既不害其為吉,而獨忌四隅之暗金,甚無謂矣。諸如此類,管郭楊賴從無明文,不知妄作,流毒天下,始作俑者其無後乎。我不禁臨文而三嘆也。

辨龍五行所屬

盈天地間只有八卦。先天之位,曰乾坤定位,山澤通氣,風雷相薄,水火不相射。八卦總之陰而已,山陽澤陰、雷陽風陰、火陽水陰,皆兩儀對待之象。對待之中,化機出焉。所謂玄牝之門,是為天地根,一陰一陽之謂道。八卦者,天地之體;五行者,天地之用。當其為體之時,未可以用言也。故坎雖為水,此先天之水,不可以有形之水言也;離雖為火,此先天之火,不可以有形之火言也。故艮為山而不可以土言也、兌為澤而不可以金言也、震巽為風雷而可以木言也。若論後天方位八卦,而以坎位北而為水、以離位南而為火、以震位東而為木、以兌位西而為金,似矣。四隅皆土也,又何以巽木乾金不隨四季,而隨春秋耶?此八卦五行之一謬也。及論二十四龍則又造為三合之說。復附會之以雙山,更屬支離牽強而全無憑據。夫,既以東南西北為四正五行,則巳丙丁皆從離以為火、亥壬癸皆從坎而為水、寅甲乙皆從震而為木、申庚辛皆從兌而為金,辰戌丑未皆從四隅以為土,猶之可也。今又以子合申辰而為水、並其鄰之坤壬乙亦化為水;以午合寅戌而為火,並其鄰之艮丙辛亦化為火;以卯合亥未而為木,並其鄰之乾甲丁亦化為木;以酉合已丑而為金,並其鄰之巽庚癸亦化為金。論八卦則卦爻錯亂,論四令則方位顛倒,此三合雙山之再謬也。所謂多岐亡羊,朝令夕改,自相矛盾,不持悖於理義,亦不通於辭說者矣。又以龍脈之左旋右旋,而分五行之陰陽,曰亥龍自甲卯乙、丑艮寅、壬子癸方來者為陽木龍;亥龍自未坤申、庚酉辛、戌乾方來者為陰木龍。其餘無不皆然,謬之謬者也。又以龍之所屬而起長生、沐浴、冠帶、臨官、帝旺、衰、病、死、墓、絕、胎、養;又以龍順逆之陰陽分起長生,曰陽木在甲,長生在亥,旺於卯、墓於未;陰木屬乙,長生在午、旺於寅、墓於戌。其餘無不皆然。舉世若狂以為定理,真可哀痛矣。夫五行者,陰陽二氣之精華,散於萬象,周流六虛,盈天地之內,無處不有五行之氣,無物不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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